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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启蒙了中国当代艺术,他的一幅画足有四分之一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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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他是如此喜爱中国,以至于决定还要再来一次,并且把这里作为世界巡回展的第一站。而彼时的中国艺术同行和爱好者的艺术视野还停留在学院派的油画、雕塑与版画领域,对西方世界正在发生的激进革新,只能通过画册杂志了解一二。于是,1985年在现中国美术馆举办的“劳生柏作品国际巡回展”,在短短三周展期内吸引了超过三十万人次的观众。

1982年,57岁的艺术家罗伯特·劳森伯格(Robert Rauschenberg)显然非常享受在中国的短暂旅程。他用随身携带的哈苏相机拍下了改革开放初期人们日常生活的景象——金色光晕之下的汽水瓶,花丛前晾晒的床单,宾馆床头红色电话机,投在睡莲叶子上的窗影,对着电线杆吐舌头的石狮子,还有静躺在凉席边缘的蒲扇。

罗伯特·劳森伯格在位于佛罗里达州的俘虏岛的工作室创作《四分之一英里画作》(1981–1998),1983

图片由罗伯特·劳森伯格基金会档案馆(纽约)提供  摄影:特里·凡·布伦特  罗伯特·劳森伯格在位于佛罗里达州的俘虏岛的工作室创作《四分之一英里画作》(1981–1998),1983 图片由罗伯特·劳森伯格基金会档案馆(纽约)提供 摄影:特里·凡·布伦特

他是如此喜爱中国,以至于决定还要再来一次,并且把这里作为世界巡回展的第一站。而彼时的中国艺术同行和爱好者的艺术视野还停留在学院派的油画、雕塑与版画领域,对西方世界正在发生的激进革新,只能通过画册杂志了解一二。于是,1985年在现中国美术馆举办的“劳生柏作品国际巡回展”,在短短三周展期内吸引了超过三十万人次的观众。

“到处都有千里迢迢从外地连夜坐火车赶来看展览的人,”北京大学艺术史教授朱青生当年还是中央美术学院的年轻讲师,他在近日的相关讲座上说起当初展览盛况记忆犹新。“我还能清除地记得油纸伞那副作品当时放在哪个位置,当时看到它所感受的震撼。可以说从那次展览开始,中国艺术家意识到当代艺术并不是某种具体的风格,而是每个人都需要面对的事情——艺术家应该对艺术进行解释,而不是创造某件作品。”

按照朱青生的说法,劳森伯格对中国艺术界有着特别的恩情。上次展览30年之后,目前在北京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举办的劳森伯格人展将持续至8月21日。

“弑父”之作

而这位艺术家本人也有精神上的恩师与父亲。

1953年,罗伯特·劳森伯格28岁。出生于德克萨斯州、在美国海军服役之后,他完成了北卡罗来纳州黑山学院的艺术教育迁居纽约。当时美国艺术界正在掀起抽象表现主义的潮流,处于风暴中心的年轻艺术家正想法设法挑战传统。

偶然间他获得了一幅美国著名画家威廉·德·库宁的作品,在征得这位大师同意之后,劳森伯格直接在那幅画上涂抹掉了原有的图像——并将这幅带有痕迹的空白画作命名为《被擦除的德·库宁作品》,署上了自己的名字。

结果这幅看似大逆不道的作品为其开拓了一条前途光明的创作道路。他等于在向抽象表现主义前辈们、甚至所有现代主义的艺术家们发起挑战,擦除原作痕迹也就等于抹去了高尚小众艺术的权威。这也就是被艺术评论者们津津乐道的“弑父”之作。而这种精神如此彻底,以至于仿佛他直接连接到了1917年那位捧着小便池送去展览的法国艺术家马塞尔·杜尚。

后辈对大师崇拜,而大师也对小露锋芒的劳森伯格颇为欣赏,到了1950年代末两人终于结识。那时晚年的杜尚已经安心在纽约居所养老、没事下下棋,结果他们成为了跨越年龄的好朋友。甚至当他在1968年去世之后,劳森伯格还与其遗孀保持着友谊。

“杜尚为他之后很多年轻艺术家打开了一条重新发现艺术的道路,仿佛授予各自通行执照——同样的,劳森伯格也从这位大师手里得到了官方认可的挑战艺术’许可证’。”本次展览的联合策展人苏珊·戴维森与大卫·怀特在接受第一财经专访时这样说到。

尽管在劳森伯格的作品中找到许多呼应杜尚的线索,比如把现成品椅子放进画作里、浴缸当做装置的一部分,但戴维森认为两者走的是不一样的道路。“杜尚侧重于赋予现成品更多不同的意义,而劳森伯格则将现成品囊括为作品之中,视觉上呈现更为丰富的层次。”她说。

不过劳森伯格从精神导师那里所继承的更多,包括不停地挑战艺术的边界、把艺术从高高的神殿上拉下来、把创作者的自我摘除出去、更多地关注观众的反应,等等。而其中最伟大的一点是,勇于抛弃自己所擅长的事情。

他在抽象表现主义的土壤中成长,然而很快就放弃了这种最流行的艺术风格。“它全部都是痛苦和自我的表达,以及关于事物的状态。我只是对这些不感兴趣,我不想通过绘画来改变世界。”他曾经这样解释道。早期他创作“白色绘画”,一面白色画布上甚至连笔触都看不出来,反而观众看得到自己的影子——于是他遵循了杜尚的方向,观念、偶然才是作品的重点,而创作作品正是为了捕捉世界本身。

劳森伯格陆续与约翰·凯奇、默斯·坎宁安、赛·托姆布雷、苏珊·韦尔等许多艺术家展开合作,发展出极富创造性的艺术实践——比如使用废弃的家常物件、商业产品、建筑废弃物、印刷品创作“混合绘画”,利用不同媒介之间的对比与关联制造出奇异的和谐画面。此外,他还广泛涉猎表演、摄影、观念艺术,尤其对材料制作技术本身异常着迷。

1963年,纽约犹太博物馆举办了劳森伯格的首场回顾展。1964年“混合绘画”与“丝网绘画”系列代表美国在威尼斯双年展展出,为艺术家赢得绘画类国际大奖。

  把尺幅变成距离,再变成时间

此次在北京展览的重头戏属于“四分之一英里画作”。这件作品最大的特点就是它的标题,长度达四分之一英里。劳森伯格从1981年就开始创作,前后持续了17年才完成。

作品在还未完成的时候就已经在1987年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首次展出,而1999年在麻省当代艺术博物馆展出全版之后,就再也没有对外公开亮相过。它几乎等同于艺术家创作生涯的综合回顾自传——因为其中基本上包含了他全部的重要主题,如“白色绘画”“混合体”“纸板箱”“过剩”等系列。

它具有典型的劳森伯格风格,挑战绘画与雕塑之间的传统界限。艺术家用格子衬衫、废物料组成画面结构, 用施于莱克桑板上的丝网印刷图像在展览墙壁上延伸,此外这件庞大的作品还包括音频部分,循环播放着艺术家在旅途中搜集而来的街头噪声。画作的规模如此庞大,细节如此丰富,以至于初看的观众会被海量信息所淹没,甚至连专家们也无法记得清其中的许多内容。

反而这正是劳森伯格想要达到的目标。因为他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如果一幅画可以让人全部记住,那就等于是在渐渐消亡。

“他的作品非常丰富以至于你不可能记住所有的细节,因此才可以不断地给与观众新的感受。”策展人戴维森对记者说。“自从上次展出全卷之后,作品已经有二十年没有展出了,对于看过原作的人来说也会渐渐忘记很多细节。但总体而言,它主要着重在图像、绘画以及织物材料上。也许最好的方法就是不断地来观看。”

劳森伯格曾解释自己这件作品为什么要这么画得这么长,超出正常画作的范围,因为他想要把用于标记画作长度的单位变成表示距离的单位,继而通过距离来揭示时间。也就是说,他把平面作品伸展到空间、时间之中。

“罗伯特常常会摆出一副豪迈的姿态来创造,一寸一寸地用图片或摄影来展现自己对世界繁复的理解。他喜欢做些有挑战的事情,创作一幅四分之一英里长的画幅对普通人来说不太可行,于是这就成了一种挑战。”策展人怀特说,“在这期间,他同时还在创作其他的作品,所以你可以在这件作品上看到不同时间里他所做的事情。有些甚至是他在50年代、60年代曾经做过的尝试,还有些仅仅出现在这件作品里。”

比如人们可以在“四分之一英里画作”里找到他常常使用的意象,如时钟、水库,从杂志、报纸上剪切下来图片进行拼贴。而创作时艺术家本人所实际经历的时间也与画作中所探讨的时间主题息息相关,“可能从这个角度来说,它具有某种日志的意义,记录下了所有他在过去所做的事情、在未来可能会做的尝试”。

在他之前是抽象表现主义大师和极简主义流派,在他之后则是席卷全球、拥抱商业社会的波普浪潮——唯独身处在各种暗流之中的劳森伯格,不断地抛弃自己已经掌握的东西、在其成为枷锁之前就勇于突破,也许正因此才令他成为艺术史上别具分量的一位。

  人物简介:

罗伯特·劳森伯格( 1925年~ 2008年)出生于美国德克萨斯州阿瑟港。从美国海军退役后,他于1947年在密苏里州堪萨斯城艺术学院接受艺术教育,随后于北卡罗来纳州的黑山学院学习。受到黑山学院先锋实验实践及纽约晚期抽象表现主义的影响,他发展出极富创造性的个性化艺术实践,比如使用废弃的家常物件、商业产品、建筑废弃物、印刷品来创作拼贴作品。在创作与生活中,劳森伯格广泛涉猎表演、摄影、观念艺术和技术,使用的媒介包括树脂玻璃、纸板、织物、手工纸、有机或合成的各种回收材料。1976年,华盛顿特区国家精细工艺收藏馆(现史密森尼美国艺术博物馆)为他举办回顾展,向这位被视为美国国家成立200年来重要的艺术大师之一致敬。劳森伯格逝世后的首场生前回顾展将于 2016年 11月在伦敦泰特现代美术馆举办。终其一生,劳森伯格的艺术创作秉承创新精神, 并保持着对新兴材料、技术、观念的兴趣。

对话策展人苏珊·戴维森与大卫·怀特

第一财经:为什么劳申伯格的作品“四分之一英里的画作”需要这么长?

戴维森:罗伯特喜欢做些有挑战的事情,创作一幅四分之一英里长的画幅对普通人来说不太可行,于是这就成了一种挑战。他花了十七年时间来完成这件作品,这也说明了劳申伯格并没有高估自己的实力,也并不是夸下海口。

第一财经:作品里用到了各种不同的媒介,我们应该从何处开始欣赏?

怀特:从头开始,不断地观看。他从1981开始创作,同时期他还做了另一个系列“蔓延”,从报纸杂志上剪切图片来替代传统的绘画手法——于是这个方法也被使用在了“四分之一”开始的地方。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的材料。总体而言,它主要着重在图像、绘画以及织物材料上。他使用了很多织物来作为材料,使用很多线条去展现图像,以及创作过程本身。

第一财经:为什么这幅作品非常重要?

戴维森:首先是由于它的尺幅。其次是因为它持续了那么久的创作时间,并不是关于时间主题,而是关于艺术家本人所实际经历的时间。可能从这个角度来说,它具有某种日志的意义,记录下了所有他在过去所做的事情、在未来可能会做的尝试,等等。

第一财经:是什么让劳森伯格在1982年中国之行中获得了那么多创作灵感?

戴维森:那次其实是被邀请去安徽泾县参观造纸厂,虽然他不太常绘画,但对纸张本身非常感兴趣。他进入纸厂,亲自看纸张如何生产出来,并且对工人的个人经历故事都有兴趣。对他来说,艺术一直都是个认识并且改变世界的平台,尽管这听上去很天真,但我认为这非常重要。

第一财经:中国之旅同时也推动他建立劳森伯格海外文化交流会组织(ROCI,1984-91年)。为了这个流动的艺术制作及展览项目,他离开美国造访了十个国家,以广泛收集材料、拍摄照片、结交当地工匠并展出自己的作品。这些国家比如智利、古巴、墨西哥、马来西亚、委内瑞拉、前苏联、日本、德国都与当时的美国大相径庭,这是出于什么考虑?

怀特:这些地方都相对属于“政治敏感”的国家,所以回头看的时候仿佛有点共同之处,但劳森伯格其实更关注人性本身,而不是政治。

第一财经:抛开意识形态与艺术史,劳森伯格艺术中的核心价值观应该怎样理解?

戴维森:劳申伯格终其一生都在舍弃自我,面对现实本身。作为一个拼贴艺术家,他曾经表示,不同的材料会告诉他应该怎么做,而不是他来主动安排掌控所有。他是一个非常自由的艺术家,所以也希望观众可以从中找到自己的反映、自己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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