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明珠下要建浦东美术馆,让·努维尔五秒就决定参赛
未来两年内,在上海东方明珠的脚下、上海陆家嘴金融区的写字楼间,将“生长”出一座属于当代艺术的地标建筑——浦东美术馆,这也是上海浦东的重要文化项目之一。知名建筑师让·努维尔在听说这一项目后,五秒钟就决定参与竞赛,作为“场地的建筑师”,他将这里称为“诗歌级的地理位置”。
面对30米的限高,让·努维尔提出“领地”概念,将后方的公共花园和前场的滨江贯通都纳入美术馆的空间。
美术馆如何成为一片“领地”?至上主义、杜尚的第四维度等当代艺术的运动和理念如何融入建筑设计之中?近日,让·努维尔事务所的建筑师陈晨接受了“澎湃新闻·艺术评论”(www.thepaper.cn)的专访,他说,让·努维尔(Jean Nouvel)的每一个设计都是根据特定场所而演绎出来的故事,浦东美术馆首先是一个领地,是厚重的白色岩石,是对至上主义的演绎,也是对第四维度的致敬。因此,浦东美术馆没有象征意义,“因为它什么都是”。
浦东美术馆无疑拥有极佳的地理位置。它地处东方明珠的前方、滨江第一线,国际会议中心在美术馆的北侧,对岸就是外滩历史建筑群。建筑师让·努维尔在听说这一项目后,五秒钟就决定参与竞赛,作为“场地的建筑师”,他将这里称为“诗歌级的地理位置”。
虽然地理位置优越,但根据要求,美术馆的限高为30米,这使它无法在高度上拥有其应有的景观可视性。另一方面,浦东美术馆位于滨江贯通45公里内,在设计实施上受到不少限制。对此,让·努维尔提出领地的概念:从后方的公共花园,到前场的滨江贯通,都将成为美术馆的空间。美术馆的体量从东方明珠脚下一直延伸到浦江边,垂直地落入浦江中。与此同时,美术馆周围的绿化如同“括弧”一般,将其包围起来,从浦西看,这里如同一块林间空地。
根据定位,浦东美术馆将以展示现代艺术为主要功能,兼顾当代艺术展品。让·努维尔的建筑始终与艺术密不可分,在他的生活和工作经历中,始终和艺术家们保持紧密关系,他对于美术馆、博物馆的当今也有自己的理论体系。在浦东美术馆的设计中,处处都能看到建筑和艺术的密切联系。美术馆周围的地形复杂,让·努维尔则采用现代艺术中的“至上主义”来进行回应。“‘至上主义”通过点、线、面的排布达到一种抽象的审美情趣。而在浦东美术馆的设计中,建筑物本身的场地位置决定了它又要面向外滩,又要迎接来自于东方明珠、来自背后的人流,对于这些,我们都通过和整个场地既有的建筑物和参照物的线条来创造了美术馆。”陈晨告诉“澎湃新闻·艺术评论”,美术馆的平面就是一张抽象的至上主义的平面。
浦东美术馆与外滩建筑群隔江相望,如何反映景观、传承上海历史,并且用展示当代艺术来展示上海今天的活力,是美术馆在设计时需要考虑的关键。让·努维尔从杜尚的作品《大玻璃》当中得到灵感,用时间这一第四维度来满足这一切要求,美术馆面向黄浦江的外立面将是两块深5米、宽55米、高度分别为12和6米的“大玻璃”。“这片玻璃对着整个黄浦江,当背后没有艺术作品或者没有灯光显示的时候,它会反射对岸外滩的建筑物。”陈晨告诉记者,这块大玻璃能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呈现不同的景观,既能够忠实地展现对面的历史建筑,也能成为艺术家们的舞台,“玻璃的后面衬着一个显示屏,而且由一个个独立的模块组成。所以艺术家完全可以选择是去做一个完整的艺术作品,或者让一部分不点亮,一部分点亮。甚至可以把幕布拉起来把它做成一个全黑的背景,这一切都给艺术家带来各种各样的创作空间。”这两座“大玻璃”展厅在世界上也是独一无二的,必将是浦东美术馆在世界美术馆中的标志。
作为地标性文化建筑,浦东美术馆的设计将具有怎样的造型象征意义?对此,陈晨直接否认道,美术馆没有任何的造型象征意义,“当一个场所给你留下深刻印象的时候,你看什么像什么,因为所有的元素都在那里,因为产生的是人的情感。”陈晨说,你可以说浦东美术馆像领地,像一块完整的石头被放置在黄浦江边。但是在这里并没有任何的比喻,“因为它什么都是。它也是一个至上主义的构成,也是一个对于杜尚的第四维度的致敬,它也是所有空间体量里的张力的解释,这些都是没有办法去比喻的。你在这个项目里可以找到很多东西,很多能使你产生情感感受的东西。让·努维尔所有的建筑物里所有元素放置的最终目的就是这个,让人留下印象。”
绿色“括弧”、白色“悬崖”:美术馆将是一片领地
澎湃新闻:让·努维尔对浦东美术馆提出了“领地”的概念,美术馆虽然占地小,但是后方的公共花园和前场的滨江贯通都将成为美术馆的空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构想?
陈晨:当时我们接到国际竞赛邀请的时候,让·努维尔可能用了5秒钟的时间就决定要参与这个项目。首先,我们知道陆家嘴金融中心的地理位置和重要性。让在上世纪90年代的时候就参与过当时陆家嘴的蓝图构画,他当时也是国际的专家,也看过整个场地。所以他知道黄浦江对于上海的意义,他也知道外滩建筑就在对面,而且陆家嘴在他眼里将是全世界最具活力和最出名的一条当代天际线。
那么如何在这条天际线中完成只有30米高的建筑物,关键不是让我们的建筑物在这个环境里面能有多大的彰显,因为毕竟你的体量和周围的摩天大楼是无法比较的,这并不是一个形态和造型上的研究,所以让的设计策略从一开始就是采用领地的概念。这个领地首先是艺术的领地,这个艺术的领地要在陆家嘴金融中心被植入而且被看到。在这个前提下,设计的关键是整个建筑物和周围场地的关系。让当时提出了一块“白色石头”的设计,这块“石头”也包括了国际会议中心的公共绿地、滨江的绿地带,将浦东美术馆的建筑体量扩展为一个艺术的街区。
澎湃新闻:浦东美术馆的功能是以展示现代艺术为主,兼顾当代艺术,面对这样的功能,如何让美术馆在高楼林立的小陆家嘴中成为“合适”的建筑?
陈晨: 让提出了美术馆的体量、它的点线面设计之后,整个室外场地就爬上了它的墙体,爬上了它的屋顶,建筑就像一块完整而坚硬的石头。然后它又走向了滨江,一直延伸到黄浦江边,像悬崖一样掉入到黄浦江边,在这个时候,当对岸外滩看到这个美术馆的时候,能看到垂直掉落的白色悬崖,给美术馆这个领地一个厚度,就好像一个厚重的岩石,所以这个厚度能够让美术馆的尊贵显现出来。
我们在美术馆主立面两侧种上茂密的树林,就好像是一个括弧,所有的高干植物都围绕美术馆而种植,把整个美术馆保护在中间,把“白色石头”保护在中间。这些高干植物带来的环境的提升也能给周围的写字楼带来绿色的环境,并且为现在国际会议中心里的酒店增加一些服务的功能。所以从黄浦江对面看过来的时候,用景观又做了一个括弧,把美术馆的主立面括在里面,就好像是一片林间的空地一样。
我们在接到这个任务的同时,由于57米的延安东路隧道是在一线上面的,这个隧道的风塔也在被改造的要求当中。我们在风塔上和我们美术馆屋顶本身伸出了一个高度将近49米的灯光塔。这两个灯光塔在空中,一个是57米,一个是49米,在空中会同时显示出上海浦东美术馆的logo。这个景观塔的作用就是在空中做出了一个括弧,也就是从0-50米,如果观察过陆家嘴的夜景的话,会发现所有的夜景都在50米之上,在这个空间里面,我们填补了夜景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片段,在日景当中它也是一种彰显,是两个白色的石头做成的风塔。我们中标的时候,市领导说过一句话——美术馆在日间的时候要稳重、低调,在夜间的时候要绚丽夺目。
澎湃新闻:绿色植物和夜景的“括弧”是浦东美术馆设计的重要部分,你们如何理解一个美术馆所应包含的内容?美术馆是否应该既包含“内”,又包括“外”?
陈晨:内与外如何处理,每个建筑都不会有同样的答案,结合每一个场所,对于内与外的理解都是不同的,在这个场所里我们是内外不分的,或者说我们从场地的外部延伸到室内。我们希望让人能够在踏入东方明珠脚下的这个点,或者踏入滨江的这个点开始就进入美术馆的领地,而不是在进入美术馆大门的时候才进入到领地,所以我们要求铺地的统一,要求人在这个美术馆里自由地往来,而不是把美术馆像殿堂一样举起来,我们是在一个连续的延伸面上去解决问题。
澎湃新闻:浦东美术馆将如何展示上海的历史?
陈晨:我们其实不光是展示,我们更多的是传承,并不是说展现出以前上海复古的式样或者说所谓的中国元素。我们要做的是上海这个时代最好的事,只要你做到上海这个时代最好的事,就是在传承上海的历史,就是在为上海未来的发展做贡献,我们做的是一件有意义的,能够代表上海这个时代的一件事。
“至上主义”、“大玻璃”:美术馆建筑和当代艺术不可分
澎湃新闻:让•努维尔是擅长美术馆设计的建筑师,他的建筑能够适应内部的艺术作品和其他内容,在浦东美术馆项目中,建筑具体是如何“适应”艺术的?
陈晨:在让·努维尔的学习和成长背景中,他始终和艺术家们保持着亲密关系,甚至他自己的建筑学校和美院也是紧挨着的。他在年轻的时候还做过策展人。所以在他设计的过程当中,建筑和艺术是不可分的,对于他来说建筑设计是一门综合学科,要综合各个方面的科学。
在浦东美术馆的项目中,我们提到了“至上主义”对于空间的纯净,对几何形体的纯净。因为我们的场地是极其复杂的,在综合各个方向来的人流包括各个方向来的要求后,如何在这个极其复杂的场地里面,保留最完整的展示空间。所以我们提到了“至上主义”,我们要求这个室内的展示空间,每一个盒子每一个展厅都是完美的,完美地适应各个不同时期的艺术作品。也就是说我们要有大部分的展厅去满足现代艺术作品,我们同时提出了镜廊展厅;我们在中庭做了34米、16×16的烟囱式的实验性展示空间;我们还有一个10米高的大展厅,这三个展厅又给当代艺术在里面发挥了作用。所以让·努维尔在做这个设计的时候,不光是在寻求建筑和场地之间的关系,同时这个建筑物就是一个精密的展品容器,建筑师在里面表达了我们对于艺术的理解。
澎湃新闻:能否具体介绍一下中庭的这个实验性大空间?
陈晨:这个34米的大烟囱是一个实验性的当代艺术展厅,世界上并没有很多艺术家能够轻而易举地驾驭这种展厅。所以这就是一封邀请函,也是给浦东美术馆未来自己产生艺术创作和所谓美术馆拥有的知识产权的一个场所。
这个展厅和泰特美术馆的“大机器”展厅可以比较,泰特美术馆大机器的展厅是横向的,我们是竖过来的,泰特美术馆策展部的人也来看过我们的方案,他们也非常感兴趣。这种空间的产生其实就是将人置身于非常印象深刻的空间里,16×16平方米的底面、34米的高度,顶部还有天光的射入,有时可以把天光遮盖做成一个黑盒子(blackbox),在中间还可以有桥把观众送进去,这是一个完整的机器,这部机器一旦开动的话,会受到全世界的瞩目。
澎湃新闻:让•努维尔的建筑设计强调空间、几何、光线、空气,这些元素在浦东美术馆设计中将如何体现?
陈晨:浦东美术馆运用了“至上主义”,这里的“至上主义”不光是平面构成,建筑还走到了另外一个层面,即“三个维度”、体量与体量之间。我们要求所有美术馆展厅的体量都是纯粹的几何形体。我前面讲到这些几何形体的轴线需要满足不同方向的要求,有的是直线,有的是斜线,有的是交叉线。那么,这些美术馆的展厅体量之间无可避免地产生了各个角度的对撞。这个时候我们就要求美术馆室内的装修和设计风格尽量朴实和完整。这样的话,在自然光源进入到室内时,更充分地勾勒出每个体量和体量之间的关系。只有让人感受到空间各个体量之间的张力,人才能被感动。
只有人有了感受和感情,他才能记住这个场所,留下深刻的印象。我们认为艺术作品的功能也是勾起你的感受,因为美术本身就是因为不知道人观看时会产生什么样的审美情趣而变得有趣,建筑也是一样。
我们在这里讲到了几何图形、光线、空气,这并不是说让·努维尔在设计中一贯强调,而是我们在每一个项目设计里,都会找到这个项目设计的根,延伸出去,所有的故事都是自然而然产生的。
澎湃新闻:您在之前的城市艺术空间季讲座中介绍过,美术馆面向外滩建筑群的外立面设有“大玻璃”,让•努维尔在这里引入了时间的维度,有时能反映对面的建筑群,有时则能展示艺术。能否再详细地解释一下玻璃幕墙的技术和功能?
陈晨:建筑师需要综合更方面的要求,当时区政府对浦东美术馆提出了“景观、观景和地标性”的要求。因此,我们需要去思考,怎么给这个美术馆做一个标志性立面,怎么建立它跟美的关系。经过构思,让提出了一个“大玻璃”的概念。这个概念可以追溯到当代艺术的起源,追溯到马塞尔·杜尚提出的一些理论基础。马塞尔·杜尚在20世纪初做过一个《大玻璃》装置,他用两片玻璃做了两个景框,这两个景框合成一个“作品”,作品本身是一个夹胶玻璃,里面还放了他的一些艺术创作,杜尚就把这个画框一样的东西拿去展览,还拍了照片。你会发现,这个大玻璃真正挑战了当时现代艺术的地方在于它引入了时间的概念,因为随着空间和时间的变化,这个大玻璃里演绎出周围环境的变化。所以这个作品永远是没有固定形态的,甚至在被运回来的时候还敲碎了,而杜尚非但没有换掉这个大玻璃,还把它保留了。因为玻璃本身并不重要,而是它引入的哲学上的第四维度——时间的维度。
让·努维尔觉得,美术馆的主立面也可以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艺术作品,可以将杜尚第四维度的概念引入到建筑里,让这个美术馆本身面对黄浦江历史建筑的立面变成我们对当代艺术的致敬。所以我们在做这个建筑的时候一直在提倡一点就是,没有未来的建筑物,只有当代最好的建筑物,因为建筑不可避免地被划上时代的印记。用当代的科学技术和最好的手段去实现的建筑物,它在未来一定有他被保留的价值,以及作为参照物而让人能更进一步的作用。我们并不寻求做一个未来的建筑,大玻璃的设计灵感来源于二十世纪现代艺术的运动,这就叫传承。
大玻璃第一面是高透明度的超白玻璃,在玻璃之后的5米有一堵镜面,镜面后面有高清晰的LED装置,这种镜面的材料叫做单方向反射玻璃,也就是说这块玻璃的正面受到阳光的照射时,它就是一面镜子,当这块玻璃的背后有光线强过于天光的时候,这块玻璃就是透明的,就好像高铁中的电子显示屏一样。这片镜子对着整个黄浦江,当背后没有艺术作品或者没有灯光显示的时候,它会反射对岸外滩的建筑物,这也是一种呼应,也是一种对于上海历史的致敬。这些设计我们也需要在下一步的工作推进当中去做实验,去完善,这也是一个非常精密的工作。同时这个大玻璃镜廊分为上下两层,第一层是6米高,第二层大概有12米高。
在这里,大玻璃是一个展示厅,而不是一个装饰性立面,它其实是一个舞台,这里有一面时而映射对岸、时而显示图像的镜子,有可悬挂作品的装置、可滑动的巨大舞台幕布、上下可跳动的白色遮阳帘等等。这都是给中国的艺术家甚至于给全世界著名的当代艺术家在这里面去构筑自己艺术作品的一个空间。这个艺术作品将是免费的,将是对着整个上海的市民的,不管从任何角度,都能看到这个美术馆在向全世界演绎它的空间。
甚至可以把幕布拉起来做成一个全黑的背景,这一切都给艺术家带来各种各样的创作空间,但是这个创作有一定难度,所以这也要求美术馆未来的运营方包括美术馆的馆长和策展人都要达界一流的高度。
浦东美术馆没有任何象征意义,因为它什么都是
澎湃新闻:之前阿布扎比卢浮宫的设计,CNN曾报道说是让·努维尔在饭桌上想出来的,浦东美术馆的设计大概花了多久?
陈晨:这种(饭桌上蹦出的设计思路)都是关于让的“神话传说”了。我们事务所的工作模式是所有的设计原创都来自让,我们项目里面的建筑师有的是20多年一直跟随着他,我本人也跟随他10多年了。我们习惯的是一些对话,让很少像一些建筑师一样画一个手绘的草图然后你去深化,他有时候刻意避免因画草图而限制了工作室里建筑师们探索的积极性。都是对话,在饭桌上,在会议室里,在电脑前。在饭桌上的时间确实会比较多一点,因为他是一个法国西南部的人,所以对于他来说饮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而且有一种家庭的感觉,可以畅所欲言。
在浦东美术馆上面我们经过了好几轮方案的推敲,我们的第一个设计还不是这个设计,当然领地的概念是一样的,但是形式上还不一样,这一切都是他在各个时间段里、在不停地对话中产生的。项目小组和他对话以后去深化,然后再去找他对话。可以说在浦东美术馆上他花了非常多的时间,不停在推敲,因为对于任何建筑师来说,这种场地都是对他能力的最大考验。阿布扎比卢浮宫和浦东美术馆不一样,阿布扎比在一个没有真正城市体量和规模的城市上,在一个完全是围海造田形成的地方,它在那里形成的是自己的世界,是被树荫所覆盖的有象征意义的渔村。它在讲述它的故事,而在上海的这个舞台里是完全不一样的故事,每一个故事都不一样,所以每一次让·努维尔都是在创造一些具有极大挑战的场所。
澎湃新闻:如果阿布扎比卢浮宫是一个渔村,那么浦东美术馆可以被比喻成什么?
陈晨:“阿布扎比是渔村”并不是一个比喻,而是设计的来源,它的设计来源就是一个渔村,而不是说看上去像什么。它是渔村就好像是一种文明,这种文明被树荫所覆盖和保护,这也是阿拉伯人的生活。这个树荫又通过几何形体和当代技术形成了有点象征阿拉伯几何图案的穹顶,这些都是有原因的,跟当时人的生活和文明有关系,所以并不是一种比喻。浦东美术馆并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去比喻它像什么,你可以说它像领地,像一块完整的石头被放置在黄浦江边。在这里并没有任何的比喻,因为它什么都是,它也是一个至上主义的构成,它也是一个对于杜尚的第四维度的致敬,它也是所有空间体量里的张力的解释,用光线去轻轻地抚摸这些体量,产生的渐变和退晕地光线,产生体量与体量之间的呼应,这些都是没有办法去比喻的。你在这个项目里可以找到很多很多东西,很多能使你产生情感感受的东西。所有我们的建筑物里所有元素放置的最终目的就是这个,让人留下印象。
澎湃新闻:所以说浦东美术馆并没有什么形体上的象征意义。
陈晨:对。我们做建筑没有任何形体上的象征意义,要摆脱这个。当一个场所给你留下深刻印象的时候,你看什么像什么,因为所有的元素都在那里,因为产生的是人的情感。这个阿布扎比的渔村也不是看总平面的,而是你人进去了以后看到的那些场所和片段。让一直说,建筑师就跟电影导演一样,建筑是从场景到场景的演变,从昏暗的到明亮的,从高的到低的,真正伟大的建筑师就是怎么安排好这些场景的演变。建筑就是在人的高度和人的空间感受里给你提供不同的变化和每个变化之间的转换,所以这才是我们事务所一贯坚持的建筑设计。
澎湃新闻:如今上海不断有新的美术馆建成,浦东美术馆将如何“脱颖而出”?
陈晨:浦东美术馆的脱颖而出将是自然而然的——因为它是一个艺术街区。它还有一些让艺术家感兴趣的艺术空间。打个比方,就好像音乐家一生中都要在某一个非常著名的音乐厅里去表演一样,这是一种朝圣。建筑师的作用是给这些艺术家提供挑战他们的空间,因为美术馆就是一个容器、一个工具,就好比当时赖特做的古根海姆博物馆的那个螺旋形爬升坡道,中间巨大的中庭,这些空间都是要挑战艺术家的,只有在建筑师理解了美术和艺术的整个发展,同时又提供给艺术家一个可以充分发挥他潜能的地方,这些才是一个美术馆真正应该做到的。所以在这些元素都到位的情况下,这个美术馆就一定是艺术家和观众都喜欢的地方。当然技术上的保障也尤为重要,美术馆里面的空调设备,包括里面的服务空间我们都是按照国际一流标准去做的,我们认为这个美术馆是一个展示型的美术馆,他几乎没有藏品。因为场地的限制,它无法去做一个藏品库。让作为一个建筑师,也观察了现在的美术馆、艺术博物馆发展的趋势,也可能只有不到百分之十的艺术作品和文物能够被得到展示。大量的艺术作品和文物全部都在库房里,所以现在缺的不是库藏。所以浦东美术馆是世界上新一代的(展示型)美术馆范例,它所有的设施都达到一流,去迎接全世界的展品,也服务于本地的各种展览。所以它的定位一定是非常鲜明的,而且是具有街区效应的。那么它服务的对象除了整个上海市的市民,也给小陆家嘴金融区带来浓重的文化气氛。此外,它的受众应该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参观者。这是一个开始,我相信它会延续它的效应,渗入式地进入那些摩天大楼里。